【纯日和】值得被嫉妒的人生
“最近过得还好吗?”
“还好。”
“哈哈……不只是还好吧,你有这么好的机会,能在Eden占据一席之地,真是令人嫉妒的人生啊。”
偶然碰到的以前的同学这么对我说。
我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现实。或许我该回点什么,比如一些自谦的话,或者一个不好意思的笑。
但是我刚刚在想阿日前辈,天气预报说今天要降温下雨,但是他今早把雨伞落在车座上了。等到司机来接我的时候,我才看见。十几分钟前他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去接他。 明明是有专车接送的。
收到我的抱怨后,他给我发了一张照片,浸水的街道和挂了雨帘的屋檐,旁边是公交站牌,配字“肚子饿了”。
“啊,抱歉。”
“没事,那我先失陪了。”
我点点头。
我看了看表,快到21点了。出了面包房,冷气扑面而来,我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雨很大,路上积水染着广告牌的灯光,那些赤橙黄绿被雨滴不断地打散搅碎,溅起的水差点湿了裤脚。
令人嫉妒的人生,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。可不论是事业有成的精英人士,还是一掷千金的御曹司,世界上值得嫉妒的人真的太多了。
我的人生是值得被嫉妒的吗?尤其是被染上肮脏色彩的童年时代的人生,如同垃圾般到现在我依旧不愿意回想。但是他给予我的人生,或许真的值得被人嫉妒吧。
给阿日前辈发了条消息,没等他的回复,我打算快点过去。
看到照片上的站名,和商场就隔了一站,我就明白他为什么不跟着专车回来了。雨那么大,阿日前辈不喜欢挤公交,他也一定不会自己打出租,而是给我发消息,我大概率是要拿不少东西了。
看到他的时候,他一个人坐在候车的长椅上,两边是大小不一的袋子,看不清有几个。
路灯被雨线模糊形状,水波扭曲昏黄。我走近了才看见他湿淋淋的,他往手心哈气,白色的雾气很快就消失不见了。
“纯君!” 他看见我来了,朝我招手。
他全身都湿透了,像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哆嗦的猫。
和他等出租的时候,他和我抱怨这天气,这雨,还有因为工作而没来得及吃的晚饭。不过看到我手上的甜品包装盒后他就忘了要说什么。
“CAF的圣诞限量松饼!纯君竟然知道我想吃什么,嗯嗯,不愧是一心同体的EVE。”
“不是你前天说想吃的吗。”
突然,他一把捧住我的脸,手上的雨水蹭到我的脸上。他看着我,我莫名紧张起来,阿日前辈的手很冰,我却觉得烫脸。灯光晦暗,我依旧能看清他紫罗兰色的眼睛与灼灼眸光。
就在我以为他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,他只是捏捏我的脸。
“纯君的脸都被冻红了。”
“……是阿日前辈的手太冰了。”
我的视线从他的眼睛移到手指,那里也泛红了,我很想握住他的手,但我没有,然后他把手塞进了我的外衣口袋里。“那就用纯君的口袋来取暖吧!”他这么说着,然后打了一个喷嚏。我忍不住笑了一下,他就隔着口袋掐了我一把。
“今天碰到了crazy:b他们,说接了一个旅游类节目要拍几天。”也许是太无聊,阿日前辈又开始和我说些有的没的,比如今天工作的事,比如下星期要带玛丽去修剪毛发的事。
回到宿舍的时候,我把他买的东西,还有他心心念念的限量松饼放到他房间,和他说记得喝药,不然明天可能就感冒了。趁我说话的空档,他从衣柜里拿了一个小布袋,然后从购物袋里抽出一个礼物盒。
“圣诞夜两个人过才是好日和,”他又把甜品盒子挂在右手腕,“纯君一个人在宿舍一定会寂寞吧。”
这时我才想起来阿日前辈刚才说的话,樱君现在大概在某个旅馆而不是宿舍。
其实圣诞夜对我意义不大,对我来说,这个日子是情侣约会的好时间,商家促销的巧妙借口,一个人也没关系,毕竟我从前也是一个人过的。但既然阿日前辈提了,我也就顺着他了。
帮阿日前辈擦头发,他稍稍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打字,应该在和别人聊天,真是少有的安静时光。不知不觉就随着电视节目的背景音走神了,一个念头就像失眠时的胡思乱想,突然就冒了出来。
我为什么要帮阿日前辈擦头发呢? 阿日前辈从浴室出来的时候,他的头发上搭着白色的毛巾,水珠是断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落,他却不怎么在意,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我旁边,等我回过神时就已经在帮他擦头发了。
我不是不满“帮阿日前辈擦头发”这件事,而是发觉“帮阿日前辈擦头发”这件事对我来说好像与渴了喝水,饿了吃饭一样习以为常。如果坐在我面前的不是阿日前辈,而是樱君或者别的什么人,我大概不会如此理所当然。
这么一想,我便体会到了“习惯”的可怕之处。我什么时候遇见的阿日前辈,和他一起度过了多少时间?好像也不久,但这些时光足以将他镌刻于我的生活。
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多久,对此我没由来的感到不安。
不安。
“纯君——你在听吗?” 阿日前辈面对着我,眼睛透露着疑惑与不满,被我揉得乱糟糟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极了炸毛的猫。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礼物盒。
“……抱歉。” 他出奇地没有再抱怨我,以往他肯定还会聒噪地再说上我几句,可他只是看着我,微曲的发丝黏在脸庞两侧,散着淡淡的甘草香,那是我的洗发水的味道。
“这是给纯君的礼物,快好好收下感谢我吧。”他把礼物盒递到我面前,看起来似乎还在为我刚才无视他而感到不高兴。
我怔怔地把盒子接下了。
我看到一滴水珠,从他的额角滑落,挂在睫毛上,他一眨,水珠掉在面颊,消逝,留下一道还未干涸的水痕,仿佛在流泪。
「想和他走过一生。」
是的,非常荒唐的想法,就像一个强盗,闯进了我的家门,我应该和强盗搏斗,而不是像一个孩子看着家里被抢劫而无济于事。但我只是呆呆地看着,任由它横冲直撞,把所有的一切都搅得一团乱,最后剖开我的胸膛,拿走它最得意的战利品后扬长而去。
阿日前辈的嘴唇张张合合,当呼吸拂过我的脸庞时,我才听到了他在说什么,但依旧有些模糊。
“纯君,你是想吻我吗?”
是的。
“不是。”
我不敢看他。
我从未向他吐露过这个想法。不是我妄自菲薄,从我第一次见到他,他向我伸出手,对我作出邀请的那一刻起,我就觉得他值得更好的人,可他选择了我。幸好我没有辜负他的选择,但也不敢更近一步了。
新的人生是他给予的,这段“值得被人嫉妒”的人生是他给予的,“靠近会让他离开”的可能性使我缄默,让玫瑰色的种子腐烂在泥土里。
“可以哦。”
“什么?”
我不确定我的声音听起来是否正常,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。
“……吻我。”
我看不清他的脸,就连听到的声音都是飘渺的。
反应过来时,却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泪水,喉咙也发不出声,我不知道为什么。
阿日前辈慢慢地抱住我,拍着背,像哄小孩子一样,他的声音在耳边变得黏糊糊的,气息也是热乎乎的。
“收了礼物就哭成这样,纯君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我呀。” 他发间的甘草香,炙热的呼吸与心跳声是如此真实,我却依旧觉得自己是在做梦。或许我只是一个人回到了宿舍,然后做了一个梦而已。是梦的话,做什么都不会被责怪,不会有所顾忌,他不会离开。确定这是梦的我仿佛被卸下了枷锁的苦刑犯,感到无比的轻松。
我脱离了他的怀抱,终于正视了他的眼睛,里面倒映着我的影子。我捧着他的脸,无论是泛红的脸颊还是轻颤的睫毛都十分的熟悉,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发生了多少次,我记不清了,有时是在舞台上,有时是在化妆室……现在是在宿舍。
“我可以吻你吗?” 即使是梦,我还是再问了一遍。 他闭上了眼睛。
明明已经近在眼前,我却心生退怯。一想到现实中的阿日前辈,我就越觉得这样的梦可哀又虚幻。明天早上,我会一如既往地醒来。 他或许是等得有些久了,微睁着眼,有些疑惑但又不好意思地小声叫着我的名字。
“纯君……?”
太狡猾了。
意识到根本无法拒绝他,于是我不再给他说出下一句话的机会了。
睁眼时,房间里还很暗,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,窗外时不时传来车辆驶过的杂音。
他盯着天花板许久,久到他以为自己又要睡着了。终于,他起来了,从被窝里出来时被冻了一个激灵,他才发现自己没穿睡衣。
我昨天没穿睡衣吗?
环境比较昏暗,他找了一会儿才在床尾找到了他的睡衣。
期间摸到了奇怪的东西,鼓鼓的,还会动的东西。 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,他的心跳越来越快,他从没有这么紧张过,也从没有这么害怕过,他的情感期待着,有什么快要破土而出,他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要做白日梦。他不自觉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把旁边的被子掀开,像是在开一个宝藏。
是他的宝藏。
“唔……”
被窝里的人刚被吵醒,一脸睡眼朦胧的样子,但表情有些不耐烦,明显是起床气。
他一下子把人给抱住了。
“纯君?”
日和懵住了,起床气都散了。
“怎么了?”
怀里的人抬头,笑着,像向日葵。
他在耳边说。
“早安,阿日前辈。”
「我度过了一个值得被嫉妒的人生,就算今天是人生的最后一天也好,五十年后也罢,能与你相遇已经比任何人都要更幸福,我度过了一个值得被嫉妒的人生,我终于能说出口,即便再怎么谦虚,我的人生也值得被嫉妒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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